寶兒福了一個禮：“好像是許久不曾見白先生了。”

白無常只抱拳回禮，笑道：“仙子也好，別來無恙。”

傅蕙娘像突想起什麽似的，打斷了這敘舊。“哦，對了。白兄，不知可否再幫我查一個叫做章臺的鬼修？”

“這位章臺道友不知是何處人士？”

“不知……或許是大漠吧？”

“姓甚名甚？”

“不知……章臺可能是名字也可能是字。”

“那這章臺……何年來到冥界阿？”

“不知……”

整個一問三不知。傅蕙娘不好意思地咳了咳，“這個章臺兄也可能不在此處，我也就是問問……我是在大漠中的一座墓室裏見著他的。他和一個白狐族的前輩走得很近。”

這種描述，傅蕙娘都為白無常捏把汗，實在是太難為人了。

“噢對了，這位名喚章臺的，已經死了三百多年，前一陣子仿佛來過你們冥界的。”傅蕙娘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已知訊息，可怎麽想也差不多就這麽多了。

那時候白前輩守的是空墓，章臺兄極有可能是來到了冥界。

就是這不足夠有力的線索，讓白無常腦袋裏對上了一號人物，於是笑道：“隨我來吧，仿若是有這一號人物的。”

三人行走了一會兒，在一個亭子裏駐足坐下。不多時遠處兩個人走來，其中有一位正是白家的前輩。

“前輩！！！”傅蕙娘對著白家的前輩揮了揮手。

白無常這回直接很知機地走開了，傅蕙娘再三謝過他。

寶兒也走得稍遠了些，和白家前輩同行的章臺兄倒是不避嫌，大咧咧地站在白前輩的身側，大有一聽兩人說話的意思。

“這位便是章臺兄？久仰久仰。”傅蕙娘先打了個招呼。

白家的前輩上下打量了傅蕙娘一番，“你這是……”

傅蕙娘額角一抽，“白前輩你誤會啦，我活的好著呢。這不是上面征用了你們的地盤打的正歡，我來來回回問你的下落也問不到。正好順便來了冥界，我尋思再問問吧，可算把你找到了。”

那位章臺兄睨了白家前輩一眼，白家前輩忙道：“這不是和你說過的人界小友麽。咳咳，傅小友，這個，找我有什麽事兒嗎？”

“哦哦，前輩，剛才沒事，現在這麽一說，可真有事了。嗯……”傅蕙娘沈吟一聲。“前輩你，方便嗎？我不是說上面打的不可開交了嗎？其實已經嚴重到讓人界修士連自己的靈寵都容不下的地步了。”

白前輩一楞：“竟到這地步了？自從陸臻喝令我倆離開那裏，我索性就和章臺兄說了，不再回人界。沒想到，這才多久功夫……”

“這還不算糟的。前輩，你也知道你們白家向來重情重義，所以白家並未參加陸臻的會師。不過，饒是如此，也被人界盯上了。有一個曾經去過極北之地的人族帶領著我們去了那裏……”

白家前輩的眉毛緊緊皺起，喚作章臺的直接罵道：“狼心狗肺的東西！”

“對！這人反正被我一劍穿成糖葫蘆了。重點是，白狐族的成年狐貍多半都是守墓的。所以，村子裏的冰幕很快被打開了，剩下的孩子們也被找出來了。”

章臺一手按劍看向傅蕙娘：“所以，你也動手了？”

傅蕙娘突然一笑，怪不得白家前輩幾百年不出門，守護著這位章臺兄呢。就憑她指使白無常，這個章臺還敢和她這樣，可見章臺真是把白家前輩當成了以命相護的朋友。

“沒有。”傅蕙娘方才這番話只是為了觀察白家前輩想不想接這個爛攤子。

“我看前輩不預備回人界了，在這裏置房產了沒？”

“……”白前輩聽地不上不下的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我這裏不安全，前輩方便的話，不如把白狐族的後輩們一起養著吧。”

也不待白家前輩答應或不答應，傅蕙娘直接把空間裏的白狐族人都帶了出來。

章臺兄看著她這一套大變活人簡直是頭暈目眩。但又立馬雙手抱劍行下一禮：“方才我多有冒犯，請你不要放在心上，假如有什麽地方用得上的，盡管說。”

“哎呀，別客氣，我這是還人情。前輩，咱們兩不相欠了，我不驅使你的章臺兄，你也別驅使我的申公子。”

申公子，這是提到都會心尖微顫的字眼。

白家的前輩乍見了這些後輩們一時慌亂，沒心情打趣。那些小白狐乍見了靠山也是眼淚汪汪。

“那麽，前輩。就不打擾了，回見吧。”

爾後那白狐妖族的女子講明了那日事情，白家前輩才有一嘆：“咱們白家欠了她天大的人情……”

章臺兄道：“先別說這個，把孩子們都安頓好了再說。”

這時傅蕙娘正朝著來路回去，“也不知外面如何了……”

出去便是石室，傅蕙娘帶著寶兒一路往上，終於回到了亂石陣中。

此處遍布劍痕等等，石壁焦黑，也無妖族把守。傅蕙娘喃喃道：“不會吧？妖族輸了？”

遠處傳來的燈火與喧嘩很快打斷了她的猜想。傅蕙娘悄悄跑到城門下聽壁角。

原來今日人界道修們已很不討好，自然以落敗告終。陸臻說是窮寇莫追，因此放過了人界的殘兵。現在此地的妖族正在同飲慶功酒，傅蕙娘又悄悄回到了亂石陣處。

地上橫屍遍野，阿寶道：“要是您沒有旁的事，我這就尋路趕往天界。”

傅蕙娘思索一二，終於點頭道：“去吧，萬事小心為上。我現在只求自保，你明白嗎？”

沒有前世的崇高和野心，她現在只想保全自己而已。

寶兒也終於是沈重地點了點頭，待寶兒走後，蕙娘擡首仰望黑色的月夜。

大漠正是冬季，凜風陣陣，肅殺之意撲面而來。

接下來，還是去紅狐妖族吧。息魂香借了這麽久，也合該還上了。

☆、一百八十六章齊晉（十六）

傅蕙娘趁著天際將白的時候踏入了紅狐妖族，且直奔辦事大廳。守門的兩個侍衛以叉將她隔住，傅蕙娘拽出脖頸上的扳指。“是我王來命我傳旨的，快讓開吧。我找族長。”

那兩名守衛眉目中有著濃厚的不屑，諸如狐假虎威，紅顏禍水這類的詞語都過了個遍。“我等不識得此物。”左側守衛輕蔑地說道。

正當她要施展妖族威壓時，大廳裏傳出個聲音：“讓她進來吧。”

兩名侍衛只得不情不願地松了叉子，傅蕙娘對兩人客氣一笑，邁步入內。那笑容卻被曲解成耀武揚威。

入了大廳裏，還有兩列衛兵。傅蕙娘微微一笑：“這條消息，是王上囑咐我單獨說與族長聽得，還請族長屏蔽左右。”

小寧本就侍立在側，此番斥道：“放肆！”

“都退下吧。”陳狐貍的奶奶也就是族長，眼神幽深地看過來。等到廳中只剩下兩個人，她方開口：“說吧。”

傅蕙娘拿出了被包住的息魂香。“陳洛源奉我王旨意，將息魂香借出。並非是為了一己私欲，族長……您可聽到了捷報？我族聖物息魂香在今夜的戰事中立了大功呢。”

“只不過是怕走漏了風聲才沒有下旨罷了。”傅蕙娘再度拿出妖璽。“族長總不會不識得此物的，對吧？”傅蕙娘觀其神色，再度道：“所以，陳洛源立了大功，不應當在天牢之中了。而且，陳子燁勾結外人，反叛妖界，其罪當誅！我王特命我來將他下入天牢。”

族長就看著她慢條斯理，又咬牙切齒地說完。只問了一句：“當真是王上的旨意？”

“是或不是不重要，重要的是。”傅蕙娘一舉妖璽，“我會讓所有人都覺得，這是真的。我想您更不希望我表哥他在天牢裏，機會或許只有一次，只能在捷報之前趕緊把這件事辦了。您要是肯了就肯了，不肯的話，我也只有劫獄了。”

“好。”這一聲落地，兩側的侍衛再度回來，並傳召了不少人。

無非是為了兩件，一是陳狐貍的清白，二是處置了陳子燁。

風骨什麽的，哪有命重要，何況現在陸臻的狗腿子估計還是水漲船高的呢，畢竟打了勝仗阿。

傅蕙娘靜靜看著下首的陳子燁，拿出妖璽把玩著。“陳子燁，你可認罪？”傅蕙娘展顏一笑，極盡歡容，將妖界威壓不斷施行在陳子燁的身上，陳子燁終於承受不住，身體打晃至雙膝跪下。

陳子燁平時慣常喜歡笑面看人，如今這麽狼狽的模樣，想必是誰也沒看過的。

當下就有西廳的人說：“你怎可在大堂之上就動用私刑？”

“你是誰？是妖族的麽？難道不認識玉璽？”傅蕙娘雙眼一瞇，一字一頓地說道“見、玉、璽，如、見、王、上。你可真是放肆。”

就是這說話間，傅蕙娘稍松了陳子燁身上的威壓，陳子燁勉力道：“不必……”

只是兩個字說出來就湧出一口鮮血。

“喲……這就受不住了麽。”傅蕙娘別過臉不再看他。“那麽就由我親自將我們的功臣接出來，再把這等叛徒送進去吧。”有兩名侍衛領路，兩名侍衛押送陳子燁。

天牢的情形她幾乎是不敢看的，裏面並不汙臟，可是她知道，就是隱藏在這明明堂堂的手段，才最為可怕。

早在一進地牢，她就沖著天丁字號去了，一路上有人在牢房之中嘶吼，也有人半死不活地置身，在最裏的一側，就是陳狐貍所在的房間。

沒有紅衣，陳狐貍著的是白衣，抵在墻上看起來又困又倦。似他們這種有靈力有修為的人，除了體內濁氣過多，就是靈力耗盡才會困倦了。陳狐貍已經渡劫過，自然是因為靈力好近。

那張臉上現在只有怠倦，全然不見往日的芳華，傅蕙娘捂住了嘴，在門口悄無聲息地掉淚。僅僅是幾個柵欄，便給他們隔開了。

遠處的犯人得知了牢房來人，開始叫喊起來。“我無罪，我無罪，放我出去！”

還有人喊道：“我知錯了，放我出去吧。”

陳狐貍像是無力開口申斥，只是微微皺眉，嘴巴開合，卻沒有一點聲音，那口型大約是“別吵了。”

傅蕙娘再也忍不住，終於哭出了聲來。陳狐貍面上一僵，然後睜開了雙眼。想要問她什麽，最終卻咧嘴笑了。“表妹你來了阿？”

遠處陳子燁也被押送來了，“快開鎖！”傅蕙娘督促道。鎖開的時候，傅蕙娘搶進去將陳狐貍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肩上，順便為陳狐貍輸送靈力。

只一會兒陳狐貍便站了起來，舔了舔嘴唇。“渴死了。”果然那嘴唇上幹涸的要命。

陳子燁被侍衛壓著送了進來，傅蕙娘隨手一拉，將陳子燁摔在地上。並拉著陳狐貍往外走去，順便告訴前來的侍衛：“你們先走吧，待會兒我會和我表哥自己出去的。”

傅蕙娘隔著柵欄沖陳子燁笑道：“你說怪不怪，明明你想把我關起來永生永世，結果卻被我關起來了。”她攬上陳狐貍的手臂，“表哥，你說的指腹為婚到底作不作數？作數的話，我們出去馬上成親。”

陳子燁只是咬著牙不肯說話，傅蕙娘忽一笑：“族副，在等陸臻嗎？你以為他會救你？你以為，你還能從這裏出去嗎？我以為那玉璽和威壓已經讓你明白，他陸臻現在自顧不暇了。”

她極為冷漠地說道：“你永遠也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了。不僅是從你見我的那一刻開始，你只知道人是有輪回的，那你知道，我從前叫什麽嗎？我從前有個還算入耳的名字，叫做嚴雨，我表哥的名字叫做——齊晉。”

陳子燁忽然無聲一笑，作為紅狐妖族的族副，對於歷史，他還算比較通透，那兩個名字意味著什麽他不會不知道。已經到了這個地步，傅蕙娘沒必要騙他。

傅蕙娘整了整思緒，她恨過陳子燁，也憐憫過陳子燁。如今，只是懼怕陳子燁做出什麽而已。她本來也沒打算一直關著陳子燁，等到大局已定，她就什麽都不怕了。

☆、一百八十七齊晉（十七）

傅蕙娘和陳狐貍並肩出了天牢。

“小蕙娘，為我也奔走了不少吧？累不累？”陳狐貍將尾巴放出，堅固牢靠，傅蕙娘才不跟他客氣，直接跳上去坐在裏面，陳狐貍的尾巴還象征性地沈了沈。

“我是假傳聖旨，咱們見過你奶奶之後趕緊跑吧。”傅蕙娘可一點都不虛，不知為何，傅蕙娘一說是假傳的，陳狐貍心才放下來。

“不敢去。”近鄉情更怯麽。她要是陳狐貍，估計也不敢去的。

“息魂香我已經還回來了，你要是不敢見，就跟我直接走好了。”傅蕙娘的手撫過陳狐貍的尾巴毛，狀似無意地問道：“表哥，是不是我讓你做什麽你都答應我阿。”

“嗯。當然了，畢竟你是我指腹為婚的表妹阿。”陳狐貍回答都不帶停頓的。

“嗯……”合五為一的話，那個人又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？

“表哥，我沒有開玩笑。我是說真的，等到天下大定，我們就成親吧。”傅蕙娘整個人軟倒在陳狐貍的尾巴上。

“嗯？阿！”陳狐貍不淡定了，拿尾巴把傅蕙娘拋到身前抱住。“以身相許嗎表妹？不後悔？”

傅蕙娘瞪了他一眼。“當然了！不作數就算了！”

“沒有沒有，我只是感嘆，表妹你終於開竅了。想我大都小潘安的名聲……”

“呵呵，用不用我幫你掏扇子阿？”

“那就麻煩表妹了。”

傅蕙娘實在沒忍住，噗嗤笑出聲來。因為她實在想不到，他們如果合一的話，那，沈大哥能說出陳狐貍這麽油滑的話嗎？畫面太美不敢想阿！

“表哥，今日先別去找奶奶了。我們趕早吧。”

“好勒~”

傅蕙娘和陳狐貍往昆侖趕去，因天色漸亮，傅蕙娘罩上了白色外袍，還帶上了鬥笠，將陳狐貍也全副偽裝了一番。

如今曲雲飛的去處，她能猜到的只有天九盟了。

不知申不害和沈大哥現今如何了。昆侖轉瞬即到，城門有兩個守衛，已不是往常的守門人了。

乍見傅蕙娘和陳狐貍這樣包裹嚴實的人，兩人身上的疲累一掃而光，顯現出兩分銳利來。“做什麽藏頭露尾，仔細驗明方可入城。”

傅蕙娘未撩開面前的白紗，只說道：“你們昆侖可真會裝腔作勢，昨日人界大敗。就憑你們這些殘兵敗將，也能阻攔的了誰嗎？”

她隨手將腰牌一晃，那是散盟的象征，可因為她說話實在難聽，對方還是堅決要驗明正身。

“誒，小蕙娘，殺雞焉用宰牛刀嘛。”陳狐貍話音才落，那兩人已入幻境，又過小會兒，便主動將城門打開，傅蕙娘帶著陳狐貍穿行其中。終於找到了賀府上。

賀府的範疇，傅蕙娘還無須隱蔽，索性撩開了面紗。“我找曲雲飛。”

守衛倒是皮笑肉不笑的，“姑娘，此乃賀盟主府邸。”

“沒錯，我找曲雲飛。難道我說我找賀九元你就不盤查了？”守門的就是麻煩，傅蕙娘心道。

那守衛稍尋思了一下，約莫是料定沒人敢惹賀九元這閻羅王，就直接帶著兩人入內了。

也就是在院子中穿行的時候，她看見了曲雲飛，正在和申不害和沈靖綏說什麽。傅蕙娘大步走過去，歪首看向曲雲飛：“說什麽呢，這麽熱鬧，是不是想說散夥呀！”

曲雲飛看著傅蕙娘雄赳赳氣昂昂好像個小公雞似的，不由趣道：“喲，昨夜收貨頗豐呀。”

“那當然了，依我看，勝算怎麽也有十分了。當然我是說，拜算足有九十分。哈哈哈哈。反正嘛，非輸即贏。”傅蕙娘平靜說道。

“這麽豁達，看來你收獲不錯阿。”

“嗯。我現在要帶著他們四個去找陸臻了。”傅蕙娘老氣橫秋地拍了拍曲雲飛地肩膀。“問心石告訴我，一個人瞎或許是僥幸，一群人瞎……那一定是必有緣故了。”

院子裏出了這樣的動靜，賀九元不會不知，他正從廊上走來。傅蕙娘沖他招手。“走吧，我帶你們去收魂。”

賀九元聽到了你們這個詞眼，不由掃向場上幾人。

“我昨晚，看到了問心石。前世今生已然明知。你們現在也不要問我，我已經帶出了一塊問心石，但效用只有一次。所以……跟我走吧，我找到最後一個人，就會拿出問心石。到時候，我會遵從你們的意願。”

傅蕙娘嘴上這麽說，其實心裏並不讚同。也打定主意他們一定會同意的，起碼賀九元還有沈大哥一個是默認一個是同意。陳狐貍和申不害還真不好說，她也盡量勸勸，陸臻那裏雖有阻力，但是……她有辦法應對。

於是一行五人朝著大漠行去。傅蕙娘不及亮扳指就直接進去了，這張臉比扳指還通行證。

傅蕙娘端肅面孔，裝模作樣地道：“我是來給王上進獻遺失的玉璽的，爾等還不速速通報？”及到時，陸臻只見她一人。傅蕙娘只好道：“我的幾位朋友身上各有瑞物進獻，難道王上還怕我們是欲圖不軌麽。”

經過小小波折，可算見著陸臻了，傅蕙娘左右瞧看，嘿嘿一笑。

“王上。”傅蕙娘走到陸臻面前雙手呈遞玉璽。“我這四位朋友還有了不得的瑞物要獻呢，王上能不能屏退左右阿……”

是，傅蕙娘未曾帶上曲雲飛。而是讓他去做另一件要緊事情，陸臻冷目掃過那四人，只見人人面目可憎，語氣中偏偏帶了兩分輕佻。“都下去吧。”

待人退盡了，傅蕙娘將藏著的問心石托在手中，向天一拋。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靈力。

問心石的畫面已經打開，為怕問心石認錯人，傅蕙娘忍住擡頭不瞧。本來陸臻神色極為漫不經心，自畫面上出現了傅蕙娘以及上界的神跡後，神色稍認真了些。不過二郎腿仍在座上翹起，除了傅蕙娘，每個人都看地極為認真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傅蕙娘感覺手中問心石已經不再接收靈氣，才將手放下，問心石，已經變成了一塊普通的黑色石頭。

☆、一百八十八齊晉（十八）

傅蕙娘退後了一步，站在那四人身前，只覺隨手就能碰到一人，感到心下微安。陸臻見她情狀，心下生了幾分薄怒。

“怎麽，怕我吃了你的幾個情郎不成？”

傅蕙娘稍含歉意，“王上……冷靜一下，這都是您自己。”陸臻眉尾微挑：“我何時說過我同意合並了？”

就知道陸臻不會輕易就範的。其實她還真想錯了，陸臻心裏同意，只不過面上非要來這麽一套。

傅蕙娘左手點過沈靖綏，將沈靖綏置入了空間之中。“王上。那我們就盡管試試吧。我的袋子如果我不召喚，裏面的人就會永遠存在，即便沒有靈力也是沈睡而已。你知道的，假如不合並，另外四個人必然會慢慢消逝。只要有一個人沈睡了，那其他人，都是要消逝的阿。”

其意思就是，沈靖綏就在袋子裏，陸臻他隨便發難，只要他發難，以後也就會無解，慢慢消散。

陸臻果然臉色難看了起來。“我早跟你說過，誰還能萬古不死？我以為你體會了我的意思……”

傅蕙娘嘴巴微張，十分訝異。是，陸臻說的，留取生前身後名。那麽陸臻就是不同意的了？沖虛感受到她的心情，劍已入她手中。

“這是由不得我不同意的了？”陸臻冷笑，隨後覆道：“那我便應了吧。只不過，現在時機不算好。”他打眼掃過餘下的三人。手指虛點上賀九元。

“你，有縮地成寸的符咒，看起來似乎也有點用處。照著那塊破石頭上說的，咱們——”說到咱們時，陸臻還是十分生硬且不願。“回到天界的話，也是個麻煩。既然如此不如幹票大的。分頭行動目前來說合算的多。”

陸臻這話倒是很有道理，天九盟的勢力在人界可不算小。不過傅蕙娘仍不相信陸臻是發自內心的答應了，所以沈靖綏她就不放出來。

“那大家商量商量吧，這個行動就叫捅破天好啦。”傅蕙娘志得意滿，感覺此事一解萬事皆松。“我剛才都沒看，你們在天上都有什麽安排？”

然而，這個屋子裏的氣氛詭異的很。傅蕙娘想了想，要是她碰見四個看不順眼的人，說那些是她自己的話，那她也很難忍受。

傅蕙娘用胳膊肘碰了碰賀九元，“你們兩個商量吧？”

陸臻冷哼了一聲，開始部署作戰計劃，賀九元依舊負責天九盟，陸臻依舊負責妖界。陳狐貍作為質子一樣的人物前去冥界，至於申不害麽……在昆侖道盟已經不行了，在人界妖界都不算合用。陸臻就沒有安排。

“你，留下。”陸臻下頜一擡，分明說的是傅蕙娘。“阿？”

傅蕙娘一怔，陸臻道：“你留下。”

“那申不害呢？”傅蕙娘眉頭一皺。

“他一點用處都沒有，我當然安排不了。你要是不留下，那我就不配合了。反正我活了一千年，也沒消逝。”陸臻倒把無賴模樣做了個十足。

誰知申不害聽了這話竟似一點不氣，“我既然無處可去，那也應該留在這兒。”申不害當然知道陸臻是什麽心思。

陸臻一瞇目，傅蕙娘微咬下唇，這……打起來就不好了。

“申五兒，我有事兒求你呢。我想讓你幫我看著一個地方……”這算是傅蕙娘變相低頭了，陸臻心裏略略舒坦了一些。

要是傅蕙娘說的話，申不害自然不會反對，當下只道：“這個地方想來很要緊，那你待會兒悄悄同我說吧。”

上有政策，下有對策。畢竟，定情之後他們都沒有單獨說過什麽，陸臻有張良計，申五有過橋梯阿。

那地方自然是蠱地，那裏要一千一萬個守住，因為奪情蠱的緣故。“待會兒我送你去，不然你不知道。”

“好了，既然商議妥了，就該各做各的了。”傅蕙娘一拍板，大家就要散開了。陸臻略一頜首算是同意。

傅蕙娘並著四人出來，等送完了這群人，還得回大漠來呢。不知道他們幾個心裏是怎麽別扭，但傅蕙娘心裏是特別別扭，雖說都是一個人，可是……可是這個事實就是特別的接受不了。

走到了冥界結界處，就要送走陳狐貍了。傅蕙娘左右囑咐過，到了下面呢，可以找包章臺和白家的前輩，還可以找她爹。陳狐貍是作為通訊人和決議人去的。萬一來不及和傅蕙娘還有妖界聯系，陳狐貍所做的一切決策就代表傅蕙娘和妖界的態度。

也不知道冥界究竟會不會反水，畢竟冥界看起來更有優勢的多。掌管著輪回，底氣就不會不足。陳狐貍步入臺階之後，傅蕙娘和申不害就送賀九元了。

賀九元倒是不多話，不過卻叫傅蕙娘和申不害同入書房內的密室。裏面赫然是傅蕙娘躺過的神石。賀九元拉著傅蕙娘：“出來吧。”

這意思，便是要申不害吸收了神石了。申不害未動，賀九元只說了一句：“陸臻與我，乃至陳狐貍都各有其用。尤其是我與陸臻，手下都有一股勢力。實力上倒不用那麽強盛。就因為你無事，所以才要消化掉這塊石頭。何況，我們本就會是一人。”

說完賀九元一拉門，將申不害隔絕在內，他篤定申不害一定會用神石。賀九元在室外牽起傅蕙娘的雙手，“怪不得，我總覺得我缺了什麽。原來我缺得是靈魂阿。”

“每次見你的時候我都感覺，我好像把缺的東西補回來了……”

可能是看過問心石的緣故，傅蕙娘再對賀九元厭惡不起來了，只是垂首看兩人的雙手處沒有言語。

賀九元又像是初見時，帶著一點茫然和渴求，低低道：“千萬不要忘了我。到時候不要忘了我。”

未來是怎麽樣，都是未知的。賀九元只有這一點希求。

傅蕙娘仰面看著賀九元，輕聲但肯定地說道：“一定不會忘記你的，不管是賀九元還是賀練師。賀練師那麽欠揍，想忘也忘不掉的。至於賀九元……”

“賀九元待我那麽好，我不會忘的。”傅蕙娘輕笑起來。

☆、一百八十九思考

賀九元的雙眼盯著傅蕙娘的口唇，“那次，我想死在你手裏的。”每次以賀九元的身份出現，他就覺得自己脆弱無比，尤其是出現在傅蕙娘面前的時候。

傅蕙娘將手抽回來，輕輕拍了拍賀九元的肩膀，心裏十分莫名，無法言語。兩人聽得一聲悶雷，傅蕙娘知是時辰已到，賀九元即刻開了門。

傅蕙娘以劍欲承下天雷，卻被申不害止住。“別動，我上次，知道了一些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傅蕙娘聽得不明不白，不過確實不再動了。

賀九元看向天雷，只說道：“裏面夾裹著虛實境。”

“虛實境？”那是什麽？

“就是用法力和法寶激起過去曾發生的事。除了他，誰也看不見。”

盟軍……果然是有盟軍的。

傅蕙娘同賀九元在外靜等，這滾滾天雷……

“你的書房被雷劈壞了。”傅蕙娘開起了玩笑。“回頭找驅雷策電的上神賠你一間吧。”

不過，別人肯定以為是賀九元渡了大劫，成了神。

又過了三刻，天雷已經盡數入了申不害身上。

申不害沖著兩人走來，“那處，我可能去不了了。我要走一趟天界。”

“你，看見什麽了？”傅蕙娘很緊張地問道。

賀九元淡看了他們倆一眼，“我還有事安排，待會兒你們直接出去便好。”

他這就是打算讓她和申不害單獨說話了，賀九元還貼心地帶上了門。

“說來話長，我回去看過了再說吧。”

申不害不說明了，傅蕙娘也不再問。

“你心裏有數便好，——真的要去天界麽？”傅蕙娘微咬下唇。每當她拿不了主意的時候便是這樣子了。

“放心，無事。有盈缺陪我。”盈缺配合申不害的話，還動了一動。

“就是因為盈缺在阿……”有盈缺在，被人認出來就更方便了。尤其是氣息是掩不住的，不然盈缺和沖虛也不會認主了。

“放心吧。”申不害近了兩步，傅蕙娘別過臉去，感覺避無可避，甚至手足無措。

“蕙娘……小雨。哪個名字都好，放心把後背留給我吧。”

“嗯……”對於申不害，她一向是囑咐不出什麽的，想起來兩人說話的次數仿佛也是屈指可數。

“你一定要保重，因為，我還沒有嫁給你呢。”說完這句話，傅蕙娘心下更無措，幾乎要奪門而出，申不害只說“好。不說了罷，我這就走，再不走的話，我只怕我走不了了。”

傅蕙娘本就懵懂，下意識問道：“誰會攔著你？”

申不害目光灼灼地笑道：“我是怕我自己不想走了。”

申不害既去，傅蕙娘想到蠱地反而覺得，誰也不去才好，免得有人在蠱地感覺到齊晉的氣息，反而不妙。

很久以前的霍公子便是天界中人，現在人界之中有多少天界的人，只怕還說不準呢。

沈大哥也只好委屈委屈了，陸臻實在是過分狂妄，要是沈大哥在外，她實在說不準。

等傅蕙娘回去時，陸臻已經召集兵士，下令攻破人界。具體的計劃傅蕙娘並沒有問，只是在陸臻的書房裏等著他。

傅蕙娘身份尷尬，實在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給妖界的人添堵。尤其是她和陸臻的關系，這段時間，她還是低調做人最為穩妥。

坐下後傅蕙娘隨手翻過一本書，不過奇怪的是，那書不是兵法，不是傳記，也不是詩集，而是一個話本。居然還是寫的才子佳人故事，四下無人，傅蕙娘有心拉人笑上一笑都不能。

書只看了一半，外面就略有動靜，傅蕙娘擡了擡眼，沖外看去。

“哼。”兩聲重疊著入耳，她可算聽出來了，一個是陸城，一個是鳳凰兒。

傅蕙娘揚聲道：“快進來吧！”

不一會兒兩個人並肩而入，當然不是兄友弟恭的並肩，而是互不相讓地並肩。

傅蕙娘頗有無奈地看著這兩個人，年歲小的是大哥，年歲大的確實弟弟。兩人性子還個賽個地別扭，她決意誰也不偏幫，絕對要各打五十大板。

“幹什麽。”

兩人對視一眼，約莫是決定誰先說，最終雙雙開口道：“來看看你。”

“我有什麽好看的？”

兩人統一抿嘴不言，好像對她的不識好人心特別不滿。

“於公，陸城，你應該去聆聽王上訓示。鳳凰兒你，也該想想餘姑娘；於私，陸城你是弟弟，要對哥哥恭敬，鳳凰兒你是哥哥，要對弟弟容讓。”

傅蕙娘煞有介事地翻過一張話本子，這一頁寫的已經是結局了。說是才子把佳人的丫鬟也收入了房中。

“什麽破話本子。”傅蕙娘隨手擲到了一邊，兩個人好像都不吃訓斥這一套，站在傅蕙娘面前好像沒事兒人似的。

“嘿……我反了你們兩個了！”

鳳凰兒二話不說扭頭就走，陸城稍楞了一下隨著扭頭走了。

傅蕙娘搖了搖頭，又笑道：“不是冤家不聚頭……”趁著這戰火連天的日子，能有一分松快也是好的。

傅蕙娘不覺發起了呆，假設成功了要是做什麽，失敗了又當如何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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